第31章 借酒浇愁愁更愁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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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正春在一片迷茫和困顿之中慢慢合上了眼睛，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朦胧境界……公寓里的各式灯光十分亮丽地把用各种彩石拼砌而成的好看路面、翠绿的草坪和娇艳的花卉映衬得十分完美，十分透彻又十分晶莹。
门灯映亮之处，金敏一边往外相送着从她家告辞出来的王戎，一边感激不尽地连连称谢：：“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往这里跑一趟。”
“麻烦什么呀？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嘛。正春都做了许多年了，我还不该做这一次呀？”
“说的是啊。正春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大家都要为他创造机会，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重新去领略生活，感悟生活，在领略和感悟之中尽快地找到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得到他所需要的幸福。这是我们大家的愿望。
看来我们这种愿望已经变得具有了一种希望的可能。我们都还需要努力，更需要推动正春去努力。”
肖正春早已经回到家里，高高兴兴地和老人、孩子们甜美地吃了一顿梦寐以求的团圆饭。可能是喝了过多的“百事可乐”的缘故，肖正春的脸色显得有些红润，情绪很有些激动。
趁着孩子们忙着收拾碗筷，打扫桌面上的残余的时候，张杏菊端着一摞归结到一起的碗盘跟着德君走出来叮嘱道：“洗完了碗筷，你和蓝瑛领着蓝芳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早起还要忙着去上学哩。”
“我知道了，妈。”
“我让小刚领着小辉也回去。”张杏菊踅进屋里欲把小刚和小辉都唤出来。
刘姥姥见状忙抓起两盒“麻酥糕”塞到小刚手里嘱咐道：“领着小辉好好回去睡觉，不许偷看电视。姥姥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
“我都听清楚了，姥姥。”小刚懂事地应一声，领着小辉面对刘姥姥道一声：“那我们回去了。”
“回吧。”刘姥姥满意地点了头，随后又拿起两盒“麻酥糕”来塞到蓝芳手里，声音有点哽咽地说：“姥姥对不住你呀！上次为了这‘麻酥糕’还让你烫伤了脚……”
“姥姥，您怎么又提起这事来啦？我这全好了。”
“姥姥欠下你的，这辈子怕是忘不掉了……”
“蓝芳，还不快谢谢姥姥。”张杏菊忙在一旁撺掇了一句。
“谢谢姥姥。”蓝芳十分懂事地躬下腰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态，算把这事给支吾过去了。
“肖义，”刘姥姥吩咐道：“把剩下的那几盒分给曾姥姥和你干妈。”
肖义有些诧异地问道：“姥姥，您自己一盒都不留下啦？”
“我根本就嚼不动。”刘姥姥的脸上现出苦涩的笑态，面对大家道出了心迹：“每次我让你爸爸给我捎回这些‘麻酥糕’来是为了给自己撑脸面，摆脸谱。纯粹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毕竟是自己喜欢了几十年的东西。
胡同里和大杂院里的人都知道我爱吃这一口。”刘姥姥加重了语气接着说：“其实我不吃这口都快三年了。这三年来，正春给我捎回来的‘麻酥糕’除了让肖义吃了一些之外，其余的都让我偷偷地扔掉了。我这是和正春在较劲啊！正春，以后别再为我买这些了。”刘姥姥抹了抹浑浊的泪眼。
“不，妈，我还得继续给您老买。”肖正春有些感动又有些为难的样子说：“我做惯了的事情，乍一停下来可能会不习惯……”
“正春说的也是‘大实话’。”曾姥姥插进来说道：“我看正春还是应该继续卖。不买‘麻酥糕’，可以买一些细软易消化的点心回来。”
刘姥姥摇头表示反对：“那样也够麻烦的。最好正春以后什么东西都不要为我再捎回来。在咱港城的超市里，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既方便又省事。”
肖义笑着说：“姥姥这话说的倒也是事实。可我爸是为了表孝心，同样的东西会吃出两种不同的滋味来。”
肖正春的脸上现出骄傲的笑态来：“不亏是我肖正春的儿子，说出来的意思和我心里想到的意思是一致的。”
“肖义这一阵子确实变得懂事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张杏菊很适时地夸起肖义来。
刘姥姥则表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肖义身上这些好的变化都是红霞给他带来的。若没有红霞的悉心****，肖义也不会变得这么有出息。”
“姥姥，您老说的那都是客观因素。”刘红霞明确表达了自己不同的看法：“在主观上主要还是靠了肖义自己的加倍努力。若在主观上肖义不努力，我就是说破嘴皮累死了，也会无济于事。”
肖正春内心赞赏地送上一句：“肖义能娶上红霞做媳妇，算是这小子的福气。”
刘姥姥十分赞同地说：“正春这话才算说到点上了，也算说到正事上了。你这趟回来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为他俩完婚……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杏菊还要去忙她的事情……”
“妈，我那里倒没什么，有大头和白茹在那里打理着，我倒是很放心。问题是，明天肖义和红霞还要忙着去上班，咱商量着看怎样合适？抓紧把这事给他们决定下来。”
红霞说：“张妈妈，我看这事没那么复杂。我和肖义早商量好了，就简简单单地办一下得了。”
“那样不行！简单不得。我想你姥姥和你爸他们也不能答应。这是人生大事，不能由着你们草率行事，那样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你们的父母。”
肖义说：“张妈妈，红霞和我都商量好了，我们结婚哪也不去，就把家安在大杂院里，我和红霞天天都陪着姥姥。”
“心是好心，话是好话，可让你爸住那里去？”
肖义想都没想就说：“让我爸去住新房子呀！因为那房子本来就是分给我爸的。”
“怎么，想抢老子的地盘啦？傻小子，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家呀！”肖正春第一个表示反对：“怎么的，你们结婚就要把老爸给扫地出门啦？肖义，你知道不知道：‘新人、新房、新盖被’，这是当今最流行的做法。听我的，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要不，让姥姥搬去和我们一块儿住。”
“要你姥姥搬去同你们一块住，我第一个就不赞成。”曾姥姥为了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加重了语气：“你们做晚辈的有这份孝心，这是好事。可你们想过没有？你姥姥在大杂院里住了几十年，可以说：这里是熟人、熟地、熟面孔，有个什么事情也都好有个照应。搬到你们那里去住却是生人、生地、生面孔，不熟悉、不方便、也不自在。你俩上班一走，家里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把你姥姥给憋出毛病来呀？再说，上了年纪的人都恋‘窝’，轻易不会挪地方，因为老地方熟络，生活起来也自在。”
刘姥姥不住点头赞同地说：“曾姥姥所说的这些，也是我心里非常想说的意思。我明确地在这里表个态：我哪儿都不去，到死就守着自己的老‘窝’了。你们真要是有孝心，就常回来走动走动，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陪我吃顿饭，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肖正春觉得该是自己挑头说事的时候了，于是面向岳母征询地说：“妈，那我就按照您老的意思给他们俩个做主了。”
肖正春用十分诚恳的眼光望着丈母娘，见老太太首肯地冲他点了头，便很痛快地把自己早在心里想好的主意和盘托了出来。
“那边的新房子刚装修完不久，基本上没怎么住过人，一切都还是崭新的样子。我打算把里面的旧东西都处理掉，仔细打扫打扫，摆上崭新的家具，买些家电，再换一张大床就可以为他俩办婚事。这事不用他们小两口操心，我和春英还有杏菊一定会按照您老的意思为他俩操办成最好的。”
刘姥姥不住地点头称道：“这事我自然就放心了。”
“既然您老同意了，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肖正春顿了顿，接着说：“至于他们的婚期嘛，我想定在二月二十八这天。按现在的时髦说法叫它‘双儿实发’。”
“嗯，这确实是个吉祥语。”刘姥姥很高兴地拍起手来：“也是个好日子，就定下这天了。春英，明天你辛苦一趟，把我们今晚商成的事项去和亲家那边确定下来，听听他们有什么别的要求。这事一定要办得尽善尽美。”
“放心吧，大娘。明天我一定会给您老带回好消息的。”
“杏菊，”刘姥姥又吩咐起来：“这两天可能要占用你一些时间……我没拿你当外人，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妈，瞧您老说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老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既然你们都答应了，这事就这么商定妥了。最后看曾姥姥还有什么需要完善和补充的？”
“简直是尽善尽美，无懈可击。时间不早了，我看肖义和红霞今晚就别走了，肖义在家里好好陪陪你爸，红霞到我屋里去给我做个伴。”
“嗯，这样最好。”刘姥姥称赞地点着头又竖起了大拇指。
太阳冉冉地从广袤的地平线上升起来，把一张灿烂的笑脸和满身的激情尽数抛洒给人间。
一阵早起的涮洗和忙碌之后，像往常一样，大杂院又归于那种宁静的消耗之中。
肖家父子俩起得最早，待红霞洗漱完毕，先帮着曾姥姥拢好头又踅过来为刘姥姥梳理绾结完那些漂白的发丝的时候，肖家父子俩已经从外面将买好的馃子、小笼汤包还有豆浆、云吞之类的东西全提了回来。等孩子们都洗漱完毕归集坐拢到一起的时候便开始吃喝了起来。
到了该走的时刻了。
五个孩子背上书包，手推着各式的自行车，临出院门，忘不了回头要和大人们打声招呼。这时候张杏菊免不了又要关照一句：“都小心点儿，放了学结伴一起回来。”然后目送着孩子们款款消失在胡同口，才抽身返回来。
肖义和红霞也拿好了自己的东西，戴上了各自的头盔告辞着要赶去上班了。
刘姥姥习惯性地又嘀咕了起来：“肖义这小子骑车匪得很，我老是不放心。”
见丈母娘如是说，肖正春忙接过话茬来告诫肖义：“你姥姥说的话你千万要记住了。道上的车多人也多，尽量小心骑慢点，‘安全第一’最重要。”
“爸，这些哲理我都知道。我每次不都是骑得好好的吗？”
刘姥姥现出一脸的不满来：“每次我只要一说他，他都会这样强词夺理。”
“肖义，你这样可不行，你姥姥可是为了你们好……”
“爸，我心里知道。那我们走了啊！”
一阵轰鸣的马达声——摩托车很快便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肖正春安慰刘姥姥说：“妈，有红霞跟着肖义，您老尽管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是啊。”张杏菊也接着劝道：“肖义比以前要稳重多了。”
刘姥姥依然心里很不踏实：“当初就不该给肖义买这玩意儿。我只要一听见马达声，心里就会憋不住要犯嘀咕。”
肖正春笑着说：“妈，您这是常规反应。哪家的老人不总是叮嘱自己家的孩子要格外小心谨慎啊？再说，现在物质生活也丰富了，您看哪个小青年没有自己的爱车呀？杏菊都这般年纪了不是也买了车吗？”
张杏菊也笑地说：“是啊，妈，我们不都是挺好的吗？关键是靠自己谨慎加小心。”
刘姥姥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说你们，全都有理由！我说不过你们……”
一旁的曾姥姥忙提醒了一句：“正春，杏菊，别老是跟你妈抬杠。你妈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往后你们都要多顺着她点。”
肖正春和张杏菊很理解地相视一笑。
曾姥姥挎上了菜篮子冲这边招呼了一声：“老妹子，别磨蹭了，天候不早了，咱该赶市场去了。”
“哎，老姐姐，咱这就走。”刘姥姥赶紧应一声，挎起了自己的菜篮子：“走出去好，走出去了咱心里还清静些。”刘姥姥像是在排泄心头的郁闷似的这么嘀咕了一句，又有些撂不下似的回转身对黄春英关照起来：“春英，昨晚我交待给你的事情你可要记住了，这事你可要办的尽善尽美，你可是打了保票的。”
“大娘，您老放心吧，我拢完了脑袋这就过去。”
“你快点儿，这事赶早不赶晚的。”
一直目送两位外婆消失在胡同尽头，肖正春才略感轻松地吁出一口气来：“这也不放心，那也撂不下。”说完很苦涩地冲着张杏菊直摇头又笑了笑。
“上了岁数的人都这样，心里想的事情多，嘴上关照的自然也就多。”黄春英已经在屋里拢好了头，一边用手捻去衣服上落上的几根头发，一边轻盈地走出来。
“这就叫‘老年心态’。”张杏菊在一旁肯定地说：“其实这也是一种呵护。你们想想，我们哪个人不是在这种唠叨和呵护下长大成人的？”
“实事求是，一点不假。”肖正春赞同道。
“我们不议论这些了。”黄春英告辞道：“我这就走了啊。正春，杏菊，你们两个在家等我的消息。”
陈伯昨晚回来的晚，今晨自然起来的也晚。当他拉开屋门走出来的时候，肖正春正手拿一把大扫帚在清扫着当院。
“是正春兄弟回来啦？”陈伯很客气地首先打起招呼来。
“嗳。陈哥，是我回来了。”肖正春停住了清扫，一边应着，一边询问起来：“陈哥，您刚起呀？”
陈伯有些自嘲的样子：“我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昨晚回来的晚了点，早上就想多躺会儿……”
肖正春很歉意地说道：“我们那一家子个个起得早，说话没顾虑，大声吵吵惯了，陈哥，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搅您休息啦！”
“正春兄弟，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是上了岁数的人啦，瞌睡自然就少了，心里又老惦记着老伴，自然也就睡不踏实。其实我早醒了，就是懒着不愿动弹。”
“睡不踏实可不是件好事情，说明你的思想压力太大。我看你这一阵子比原先的模样明显消瘦多了，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陈伯满不在乎的说：“我没事，能吃能舞的，身体结实着哩。”
“你这是一种‘亚健康’。”随后很关切地问：“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病情不太稳定，时好时坏。血糖和尿糖老是不能趋于正常，每天都靠注射胰岛素来控制着。”
“对了，”肖正春突然想起来：“我在海滨公园里结识了一位姓杜的老哥，他原来也是得的糖尿病，可严重了，在医院里扔了好几万块钱也没有治好，后来配合着治疗吃了一种营养保健食品，现在不但并发症全没了，糖尿病也见好了，能吃能喝能舞的，每天都遛到公园里去打拳下棋，日子过的可清闲了。”
“正春兄弟，麻烦你替我打听一下，问问人家究竟吃的是什么产品，效果这么好？”
“行。”肖正春很爽快地答应着：“我这就去替你问问他。”转过身来：“杏菊，你在家里等春英的电话，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告诉我，我快去快回。”
“我也该走了。”陈伯说完，和肖正春一前一后走出大杂院。在胡同口，两人一左一右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分别而去。
肖正春打了辆车很快就赶到了海滨公园。公园里的晨练早已经结束，人们正在悠闲自得地遛鸟赏鸟，拉唱小曲，有的坐在一起聊天拉巧，有的聚在一起摸牌吆喝。
在一处有石桌石凳的小地界里。
老杜刚杀赢了一盘棋，兴致正高。对着一大圈围观的人正在自吹自擂：“瞧你这臭棋，还敢来这里和我斗！我饶你车、马、炮，你都不是我的对手，这回献丑了吧？”猛一抬眼瞅见肖正春朝他这边走过来，高兴地立即招呼起来：“正春回来了，高手来了喔。”等肖正春走到近前，老杜便很热情地拉住肖正春的一只手：“老肖，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过来了，有半年多了吧？可把我给想死了。这一阵子你挺好吧？”
“我挺好的。”肖正春一面应着，一面环顾四周顺带着询问起来：“各位老哥们都好吧？”
“都好。”
“都好。”
老杜依然滔滔不绝：“正春，你是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你没来，可把我给憋坏了……都是些臭棋篓子，不堪一击。咱俩下棋那阵势多带劲儿！棋逢对手，拱卒跳马，每走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的思考，走出来的棋子都显得有力度有风度，让人看了都觉得：处处都是大腕的风范。多刺激人啊！好久没这样了，我手正痒痒哩。今天你来了正好，咱俩就在这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让我解解馋，也让各位都开开眼。”
肖正春十分歉意地一笑：“老杜大哥，实在对不住，我今天不是来跟您下棋的。”
老杜诧异地问：“那你是来请我去喝酒的？”
“也不是。”肖正春轻轻摇摇头：“想喝酒好办，过一两天我一定请您去喝顿大酒。”
老杜越发不解地摇头说：“既不是来跟我下棋杀阵，又不是邀我去喝酒，那你此来何故？”
肖正春在一片迷茫和困顿之中慢慢合上了眼睛，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朦胧境界……公寓里的各式灯光十分亮丽地把用各种彩石拼砌而成的好看路面、翠绿的草坪和娇艳的花卉映衬得十分完美，十分透彻又十分晶莹。
门灯映亮之处，金敏一边往外相送着从她家告辞出来的王戎，一边感激不尽地连连称谢：：“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往这里跑一趟。”
“麻烦什么呀？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嘛。正春都做了许多年了，我还不该做这一次呀？”
“说的是啊。正春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大家都要为他创造机会，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重新去领略生活，感悟生活，在领略和感悟之中尽快地找到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得到他所需要的幸福。这是我们大家的愿望。
看来我们这种愿望已经变得具有了一种希望的可能。我们都还需要努力，更需要推动正春去努力。”
肖正春早已经回到家里，高高兴兴地和老人、孩子们甜美地吃了一顿梦寐以求的团圆饭。可能是喝了过多的“百事可乐”的缘故，肖正春的脸色显得有些红润，情绪很有些激动。
趁着孩子们忙着收拾碗筷，打扫桌面上的残余的时候，张杏菊端着一摞归结到一起的碗盘跟着德君走出来叮嘱道：“洗完了碗筷，你和蓝瑛领着蓝芳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早起还要忙着去上学哩。”
“我知道了，妈。”
“我让小刚领着小辉也回去。”张杏菊踅进屋里欲把小刚和小辉都唤出来。
刘姥姥见状忙抓起两盒“麻酥糕”塞到小刚手里嘱咐道：“领着小辉好好回去睡觉，不许偷看电视。姥姥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
“我都听清楚了，姥姥。”小刚懂事地应一声，领着小辉面对刘姥姥道一声：“那我们回去了。”
“回吧。”刘姥姥满意地点了头，随后又拿起两盒“麻酥糕”来塞到蓝芳手里，声音有点哽咽地说：“姥姥对不住你呀！上次为了这‘麻酥糕’还让你烫伤了脚……”
“姥姥，您怎么又提起这事来啦？我这全好了。”
“姥姥欠下你的，这辈子怕是忘不掉了……”
“蓝芳，还不快谢谢姥姥。”张杏菊忙在一旁撺掇了一句。
“谢谢姥姥。”蓝芳十分懂事地躬下腰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态，算把这事给支吾过去了。
“肖义，”刘姥姥吩咐道：“把剩下的那几盒分给曾姥姥和你干妈。”
肖义有些诧异地问道：“姥姥，您自己一盒都不留下啦？”
“我根本就嚼不动。”刘姥姥的脸上现出苦涩的笑态，面对大家道出了心迹：“每次我让你爸爸给我捎回这些‘麻酥糕’来是为了给自己撑脸面，摆脸谱。纯粹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毕竟是自己喜欢了几十年的东西。
胡同里和大杂院里的人都知道我爱吃这一口。”刘姥姥加重了语气接着说：“其实我不吃这口都快三年了。这三年来，正春给我捎回来的‘麻酥糕’除了让肖义吃了一些之外，其余的都让我偷偷地扔掉了。我这是和正春在较劲啊！正春，以后别再为我买这些了。”刘姥姥抹了抹浑浊的泪眼。
“不，妈，我还得继续给您老买。”肖正春有些感动又有些为难的样子说：“我做惯了的事情，乍一停下来可能会不习惯……”
“正春说的也是‘大实话’。”曾姥姥插进来说道：“我看正春还是应该继续卖。不买‘麻酥糕’，可以买一些细软易消化的点心回来。”
刘姥姥摇头表示反对：“那样也够麻烦的。最好正春以后什么东西都不要为我再捎回来。在咱港城的超市里，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既方便又省事。”
肖义笑着说：“姥姥这话说的倒也是事实。可我爸是为了表孝心，同样的东西会吃出两种不同的滋味来。”
肖正春的脸上现出骄傲的笑态来：“不亏是我肖正春的儿子，说出来的意思和我心里想到的意思是一致的。”
“肖义这一阵子确实变得懂事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张杏菊很适时地夸起肖义来。
刘姥姥则表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肖义身上这些好的变化都是红霞给他带来的。若没有红霞的悉心****，肖义也不会变得这么有出息。”
“姥姥，您老说的那都是客观因素。”刘红霞明确表达了自己不同的看法：“在主观上主要还是靠了肖义自己的加倍努力。若在主观上肖义不努力，我就是说破嘴皮累死了，也会无济于事。”
肖正春内心赞赏地送上一句：“肖义能娶上红霞做媳妇，算是这小子的福气。”
刘姥姥十分赞同地说：“正春这话才算说到点上了，也算说到正事上了。你这趟回来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为他俩完婚……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杏菊还要去忙她的事情……”
“妈，我那里倒没什么，有大头和白茹在那里打理着，我倒是很放心。问题是，明天肖义和红霞还要忙着去上班，咱商量着看怎样合适？抓紧把这事给他们决定下来。”
红霞说：“张妈妈，我看这事没那么复杂。我和肖义早商量好了，就简简单单地办一下得了。”
“那样不行！简单不得。我想你姥姥和你爸他们也不能答应。这是人生大事，不能由着你们草率行事，那样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你们的父母。”
肖义说：“张妈妈，红霞和我都商量好了，我们结婚哪也不去，就把家安在大杂院里，我和红霞天天都陪着姥姥。”
“心是好心，话是好话，可让你爸住那里去？”
肖义想都没想就说：“让我爸去住新房子呀！因为那房子本来就是分给我爸的。”
“怎么，想抢老子的地盘啦？傻小子，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家呀！”肖正春第一个表示反对：“怎么的，你们结婚就要把老爸给扫地出门啦？肖义，你知道不知道：‘新人、新房、新盖被’，这是当今最流行的做法。听我的，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要不，让姥姥搬去和我们一块儿住。”
“要你姥姥搬去同你们一块住，我第一个就不赞成。”曾姥姥为了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加重了语气：“你们做晚辈的有这份孝心，这是好事。可你们想过没有？你姥姥在大杂院里住了几十年，可以说：这里是熟人、熟地、熟面孔，有个什么事情也都好有个照应。搬到你们那里去住却是生人、生地、生面孔，不熟悉、不方便、也不自在。你俩上班一走，家里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把你姥姥给憋出毛病来呀？再说，上了年纪的人都恋‘窝’，轻易不会挪地方，因为老地方熟络，生活起来也自在。”
刘姥姥不住点头赞同地说：“曾姥姥所说的这些，也是我心里非常想说的意思。我明确地在这里表个态：我哪儿都不去，到死就守着自己的老‘窝’了。你们真要是有孝心，就常回来走动走动，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陪我吃顿饭，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肖正春觉得该是自己挑头说事的时候了，于是面向岳母征询地说：“妈，那我就按照您老的意思给他们俩个做主了。”
肖正春用十分诚恳的眼光望着丈母娘，见老太太首肯地冲他点了头，便很痛快地把自己早在心里想好的主意和盘托了出来。
“那边的新房子刚装修完不久，基本上没怎么住过人，一切都还是崭新的样子。我打算把里面的旧东西都处理掉，仔细打扫打扫，摆上崭新的家具，买些家电，再换一张大床就可以为他俩办婚事。这事不用他们小两口操心，我和春英还有杏菊一定会按照您老的意思为他俩操办成最好的。”
刘姥姥不住地点头称道：“这事我自然就放心了。”
“既然您老同意了，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肖正春顿了顿，接着说：“至于他们的婚期嘛，我想定在二月二十八这天。按现在的时髦说法叫它‘双儿实发’。”
“嗯，这确实是个吉祥语。”刘姥姥很高兴地拍起手来：“也是个好日子，就定下这天了。春英，明天你辛苦一趟，把我们今晚商成的事项去和亲家那边确定下来，听听他们有什么别的要求。这事一定要办得尽善尽美。”
“放心吧，大娘。明天我一定会给您老带回好消息的。”
“杏菊，”刘姥姥又吩咐起来：“这两天可能要占用你一些时间……我没拿你当外人，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妈，瞧您老说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老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既然你们都答应了，这事就这么商定妥了。最后看曾姥姥还有什么需要完善和补充的？”
“简直是尽善尽美，无懈可击。时间不早了，我看肖义和红霞今晚就别走了，肖义在家里好好陪陪你爸，红霞到我屋里去给我做个伴。”
“嗯，这样最好。”刘姥姥称赞地点着头又竖起了大拇指。
太阳冉冉地从广袤的地平线上升起来，把一张灿烂的笑脸和满身的激情尽数抛洒给人间。
一阵早起的涮洗和忙碌之后，像往常一样，大杂院又归于那种宁静的消耗之中。
肖家父子俩起得最早，待红霞洗漱完毕，先帮着曾姥姥拢好头又踅过来为刘姥姥梳理绾结完那些漂白的发丝的时候，肖家父子俩已经从外面将买好的馃子、小笼汤包还有豆浆、云吞之类的东西全提了回来。等孩子们都洗漱完毕归集坐拢到一起的时候便开始吃喝了起来。
到了该走的时刻了。
五个孩子背上书包，手推着各式的自行车，临出院门，忘不了回头要和大人们打声招呼。这时候张杏菊免不了又要关照一句：“都小心点儿，放了学结伴一起回来。”然后目送着孩子们款款消失在胡同口，才抽身返回来。
肖义和红霞也拿好了自己的东西，戴上了各自的头盔告辞着要赶去上班了。
刘姥姥习惯性地又嘀咕了起来：“肖义这小子骑车匪得很，我老是不放心。”
见丈母娘如是说，肖正春忙接过话茬来告诫肖义：“你姥姥说的话你千万要记住了。道上的车多人也多，尽量小心骑慢点，‘安全第一’最重要。”
“爸，这些哲理我都知道。我每次不都是骑得好好的吗？”
刘姥姥现出一脸的不满来：“每次我只要一说他，他都会这样强词夺理。”
“肖义，你这样可不行，你姥姥可是为了你们好……”
“爸，我心里知道。那我们走了啊！”
一阵轰鸣的马达声——摩托车很快便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肖正春安慰刘姥姥说：“妈，有红霞跟着肖义，您老尽管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是啊。”张杏菊也接着劝道：“肖义比以前要稳重多了。”
刘姥姥依然心里很不踏实：“当初就不该给肖义买这玩意儿。我只要一听见马达声，心里就会憋不住要犯嘀咕。”
肖正春笑着说：“妈，您这是常规反应。哪家的老人不总是叮嘱自己家的孩子要格外小心谨慎啊？再说，现在物质生活也丰富了，您看哪个小青年没有自己的爱车呀？杏菊都这般年纪了不是也买了车吗？”
张杏菊也笑地说：“是啊，妈，我们不都是挺好的吗？关键是靠自己谨慎加小心。”
刘姥姥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说你们，全都有理由！我说不过你们……”
一旁的曾姥姥忙提醒了一句：“正春，杏菊，别老是跟你妈抬杠。你妈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往后你们都要多顺着她点。”
肖正春和张杏菊很理解地相视一笑。
曾姥姥挎上了菜篮子冲这边招呼了一声：“老妹子，别磨蹭了，天候不早了，咱该赶市场去了。”
“哎，老姐姐，咱这就走。”刘姥姥赶紧应一声，挎起了自己的菜篮子：“走出去好，走出去了咱心里还清静些。”刘姥姥像是在排泄心头的郁闷似的这么嘀咕了一句，又有些撂不下似的回转身对黄春英关照起来：“春英，昨晚我交待给你的事情你可要记住了，这事你可要办的尽善尽美，你可是打了保票的。”
“大娘，您老放心吧，我拢完了脑袋这就过去。”
“你快点儿，这事赶早不赶晚的。”
一直目送两位外婆消失在胡同尽头，肖正春才略感轻松地吁出一口气来：“这也不放心，那也撂不下。”说完很苦涩地冲着张杏菊直摇头又笑了笑。
“上了岁数的人都这样，心里想的事情多，嘴上关照的自然也就多。”黄春英已经在屋里拢好了头，一边用手捻去衣服上落上的几根头发，一边轻盈地走出来。
“这就叫‘老年心态’。”张杏菊在一旁肯定地说：“其实这也是一种呵护。你们想想，我们哪个人不是在这种唠叨和呵护下长大成人的？”
“实事求是，一点不假。”肖正春赞同道。
“我们不议论这些了。”黄春英告辞道：“我这就走了啊。正春，杏菊，你们两个在家等我的消息。”
陈伯昨晚回来的晚，今晨自然起来的也晚。当他拉开屋门走出来的时候，肖正春正手拿一把大扫帚在清扫着当院。
“是正春兄弟回来啦？”陈伯很客气地首先打起招呼来。
“嗳。陈哥，是我回来了。”肖正春停住了清扫，一边应着，一边询问起来：“陈哥，您刚起呀？”
陈伯有些自嘲的样子：“我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昨晚回来的晚了点，早上就想多躺会儿……”
肖正春很歉意地说道：“我们那一家子个个起得早，说话没顾虑，大声吵吵惯了，陈哥，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搅您休息啦！”
“正春兄弟，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是上了岁数的人啦，瞌睡自然就少了，心里又老惦记着老伴，自然也就睡不踏实。其实我早醒了，就是懒着不愿动弹。”
“睡不踏实可不是件好事情，说明你的思想压力太大。我看你这一阵子比原先的模样明显消瘦多了，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陈伯满不在乎的说：“我没事，能吃能舞的，身体结实着哩。”
“你这是一种‘亚健康’。”随后很关切地问：“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病情不太稳定，时好时坏。血糖和尿糖老是不能趋于正常，每天都靠注射胰岛素来控制着。”
“对了，”肖正春突然想起来：“我在海滨公园里结识了一位姓杜的老哥，他原来也是得的糖尿病，可严重了，在医院里扔了好几万块钱也没有治好，后来配合着治疗吃了一种营养保健食品，现在不但并发症全没了，糖尿病也见好了，能吃能喝能舞的，每天都遛到公园里去打拳下棋，日子过的可清闲了。”
“正春兄弟，麻烦你替我打听一下，问问人家究竟吃的是什么产品，效果这么好？”
“行。”肖正春很爽快地答应着：“我这就去替你问问他。”转过身来：“杏菊，你在家里等春英的电话，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告诉我，我快去快回。”
“我也该走了。”陈伯说完，和肖正春一前一后走出大杂院。在胡同口，两人一左一右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分别而去。
肖正春打了辆车很快就赶到了海滨公园。公园里的晨练早已经结束，人们正在悠闲自得地遛鸟赏鸟，拉唱小曲，有的坐在一起聊天拉巧，有的聚在一起摸牌吆喝。
在一处有石桌石凳的小地界里。
老杜刚杀赢了一盘棋，兴致正高。对着一大圈围观的人正在自吹自擂：“瞧你这臭棋，还敢来这里和我斗！我饶你车、马、炮，你都不是我的对手，这回献丑了吧？”猛一抬眼瞅见肖正春朝他这边走过来，高兴地立即招呼起来：“正春回来了，高手来了喔。”等肖正春走到近前，老杜便很热情地拉住肖正春的一只手：“老肖，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过来了，有半年多了吧？可把我给想死了。这一阵子你挺好吧？”
“我挺好的。”肖正春一面应着，一面环顾四周顺带着询问起来：“各位老哥们都好吧？”
“都好。”
“都好。”
老杜依然滔滔不绝：“正春，你是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你没来，可把我给憋坏了……都是些臭棋篓子，不堪一击。咱俩下棋那阵势多带劲儿！棋逢对手，拱卒跳马，每走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的思考，走出来的棋子都显得有力度有风度，让人看了都觉得：处处都是大腕的风范。多刺激人啊！好久没这样了，我手正痒痒哩。今天你来了正好，咱俩就在这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让我解解馋，也让各位都开开眼。”
肖正春十分歉意地一笑：“老杜大哥，实在对不住，我今天不是来跟您下棋的。”
老杜诧异地问：“那你是来请我去喝酒的？”
“也不是。”肖正春轻轻摇摇头：“想喝酒好办，过一两天我一定请您去喝顿大酒。”
老杜越发不解地摇头说：“既不是来跟我下棋杀阵，又不是邀我去喝酒，那你此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