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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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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饭局改变了我的生活,此后的日子天堂与地狱同在。

    哥几个有近月没怎么见面了,都各自忙碌自己那点破事,几个要好的朋友闲着没事聚了聚,结果把我的生活弄乱了。

    事情的起因是杨晨酒后的一句话。当时杨晨就坐在我旁边,估计当时他是有点高了,这小子高了以后嘴没把门的谁都知道。喝到酒酣时他俯耳对我窃语说:“何晴舞跳的很好啊,腰软软的风骚指数直逼深市股指,高的没话说,在床上一定更来劲吧。”我听了当时没觉得什么,但旋既发觉一室清净,大家都在看着我与杨晨,杨晨说话声很大。

    我感觉脸烧的厉害,然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我微笑的看着杨晨:“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杨晨迷着醉眼呵呵笑着接一句:“我说你老婆在床上一定很棒。”我手攥着一个啤酒瓶不动声色的笑:“是么?你怎么知道?”旁边的江山看出来我脸色不对,站起来想张罗着继续喝酒的时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瓶子砸在杨晨的脑袋上,杨晨摸着头似乎有一点诧异,:“高清杨你他妈打我?”然后血顺脸而下。我紧接着一拳轰在他的脸上:“我x你妈杨晨。”杨晨如破麻袋般萎然顿地。这时旁边的人反应过来,几个人去查看杨晨的伤势,几个人上前死死的抱着疯一般欲扑上前的我。

    饭局如中场停电的电影一般无以为继。

    杨晨头部逢了五针。

    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等杨晨时谁都没说话。时间在大厅的钟声中敲然流逝。

    从急诊室里走出来的杨晨酒已经醒了,但精神萎靡不振。我坐着没动,杨晨在几个人的搀扶之下走过我面前,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不奇怪。独自坐在空旷的走廊上,来苏水的味道仿佛从身体的各部位向心内挤去,我的心呼吸困难。来来往往的白衣天使们面目冰冷,仅用眼角余光瞄我一眼,也让我寒冷彻骨。

    我觉得很累,但为了温暖还是要走开。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看到江山坐在花坛上,手上的烟一明一灭。

    坐在江山旁边,他递给我一支烟,烟雾飘渺中,听到了空气中的微露凝集的声音,秋天就要到了。

    许久,我问江山:“杨晨他没什么事吧?”

    江山摇了摇头,少倾,掐了烟说:“今天你太冲动了,事情没那么严重吧。”

    我颓然苦笑:“怎么回事我心里有数,杨晨今天倒霉罢了。回头你跟他代我解释一下。”

    江山没说话,思付良久,眼望着远方:“杨晨与我说过几次,见过何晴跟一个男人走的很密,我没让杨晨告诉你。本来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好说,我们也没有发言权,今天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杨晨也是为了你好。”

    我满眼沧桑,慢慢说道:“我明白,只是不想面对罢了,今天这层纸既然捅破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江山拍拍我的肩膀:“明白就好,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冷静些,别再伤人了。”

    转身而去。

    望着江山的背影,我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回到家,一室清冷。

    何晴,我长呼一口气,心中郁闷反增。

    大学时何晴就是舞林花蝴蝶。为了把何晴追到手,我师从一交际舞名家正经苦练多时,之后硬败了无数何晴的追随者,才能赢得芳心相许于我,何晴喜欢跳舞我知道,结婚后为了忙生意很少陪她去了,相信她不会乱来的,但我却忘记了日久生情了,肌肤之亲耳鬓斯磨难免迷乱,最近何晴频繁外出深夜方归,我就觉得心里没底,但总是找借口安慰自己给自己信心,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都说七年之痒,何晴不到三年就等不及了,坐在黑暗中心潮起伏,我冷笑,跟我玩鹰,何晴你还嫩点。

    十一点零五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钥匙旋转的声音,门开,光明大放。

    何晴开灯后转身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一惊,钥匙当啷掉在了地板上。我起身走过去拣起钥匙递给她,淡淡的说:“回来这么晚啊!”何晴接过钥匙面色不变:“一个人在黑里待着干什么,吓死人了,喝多了吧你。”转身走向卧室:“今天晚上单位加班。”

    我没搭理她。打开电视一个频道一个频道的换台,浴室里传来水声。

    一会,何晴从浴室里出来,发稍湿漉漉的滴着水珠,双颊嫣红,穿着松散的睡衣,青光欲隐还乍现。看着如出水芙蓉般的何晴,心虽有怒,但还是不禁怦然心动。我们好久没有亲热过了。

    何晴坐着与我看了会电视,我频繁的换台,她一声不吱,只有电视里忽而音乐忽而对白在寂静中流转跳跃。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没有话要说了?爱,真是说走就走么?

    何晴看了一会恹恹的说她要睡了,转身去了卧室。

    寂寞夹着冰冷包围着我,发自心灵的深深颤栗汹涌而来。

    闭了电视,我进了卧室,脱了衣服掀被,搬过何晴不顾她一声声“我累了”的抗拒,强行进入了她的身体,我发泄般的动作带着报复,在狂风暴雨的攻势前,何晴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一刹那间我觉得我强暴了何晴。

    而后一切都是空虚的疲惫。

    事后何晴略带满足的埋怨我:“你今天喝多了,弄疼我了。”

    我翻身背对着她:“明天晚上我有应酬,你自己在外面随便吃点好了。”

    何晴也说:“明天单位也要继续加班,月末报表忙的烦人,累死人了。”

    我听到心裂的声音,伤口滴答滴答的在流泪。

    一夜无梦!

    忙完了所有的事,关了手机,坐在办公室里开了电脑,玩帝国时代。

    当我就要统一整个帝国的时候,我看看表,距何晴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打开抽屉,翻出了从前出游时买的蒙古剔,出鞘,刀光如一泓秋水,点燃了杀气如虹,我感觉到这次事不能小了,得先有个防备。

    我像个克格勃似的跟在何晴的身后,墨镜,行迹隐秘,距离跟踪目标五十米,就差身着风衣了。

    何晴下班后没有回家,与一女人的一起走向另一个方向。那女的我恍惚着面熟,想了许久想起来了似乎叫李丽萍,一个离婚女人,据说一贯水性扬花,擅长勾三搭四的,我曾经侧面暗示过何晴别跟她走的太近,看来何晴表面答应实不以为然,我行我素。

    两个人走进了聚享酒店,实实在在的四星,没人请客打死我我也不会迈进去一步。

    我跟个傻子般的坐在酒店门前的花坛上吃着热狗喝着可乐,心酸的要落泪了,我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星光乍现,路灯渐次的亮起,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酒店的门童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交头结耳有了报警意思的时候,何晴与李丽萍出来了。确切的说应该是三个人,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高大挺拔,一看那身行头就是意气风发囊中多金的主,我一看不好,那小子没准有车,连忙跑向停在一边的出租车,果然三人向一辆别克走去。我转身上了车,扔前车坐上五十元钱,对司机说:“跟着前面的那辆别克,它往哪走,你跟到哪。”

    车停在大上海舞厅门前,这里我曾经带何晴来过,我们曾经是黄金搭档。

    一晃已两年未至了。买票的时候一个穿着妖艳的女人凑到身边来腻声道:“先生一个人呀,需要舞伴么?”我转头看了她一眼,长的还算周正,知道是陪舞的,跟旧上海的舞女差不多,陪舞兼卖身,整个一鸡。我把找回的钱又塞进去,对售票员说:“加张票。”

    灯光昏暗,一种迷乱在靡靡之音中滋生,在空气中游走。

    一时不能视物,费了好大劲我才在一个包厢中看到何晴三人,何晴低眉浅笑着与那男的说着什么,眼稍唇角皆春意,看的我咬牙切齿。

    身边的女人唧唧歪歪的跟我说着些什么,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听得只言片语不由得心烦,我低声喝道:“闭嘴。”

    那女人撇撇嘴正好有人来请舞自去了。

    何晴与那男人下了舞池,翩翩起舞。一个轻盈一个悠闲,行云流水,搭配无间,如果换个身份我也想叫声好。

    何晴与男人低语着,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何晴似乎有些娇羞,竟然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

    蓦然恨由心生,恶由心起,我起身稳步向他们走去,静静站在陶醉着的一对狗男女面前。

    何晴似有所觉,猛然抬头,嘴巴张成o型,推开那男人,眼中掠过一丝慌乱。我微笑着对她说:“不介绍这傻b给我认识么?”那男人眉头微皱:“小晴,这是什么人,说话这么没礼貌?”何晴站在那里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我喃喃的重复着:“小晴,小晴”我怪笑道:“我还以为这是我的专利呢,原来已经普及了。”那男人现在想必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强自镇定的说:“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笑着说:“那我该想成什么样子?”

    周围的人似乎看出有什么不妥,自动散成圈围着我们。李丽萍这时候钻了进来,看到了我一惊,勉强一笑:“这不是清扬么,这么巧啊!”我看都懒得看她,不屑的说:“你他妈的闭嘴,老鸨一个!”李丽萍面色一变,何晴这时候缓过神来:“高清扬你说话放尊重点,别不干不净的。”我凝神看她,浓妆淡抹,勾勒如画,大脑忽一晕,轮起手给了她一巴掌,何晴身体随着那股力量怪异的转一圈,惊呆了,哭都哭不出来,认识以来我从未打过她。我回身正要找那男的,眼前一只拳头瞬间放大,脑际一迷糊,摇摇清醒后发现我躺在地上,鼻子火辣辣的酸疼,单手支撑起身体,另一只手一摸,鼻子在流血。看着满手的艳红,狂怒,我低吼:“我--废--了--你!”抽刀,猱身而上,还有一丝灵台清明,直出的刀变为横划,那男人微一闪,却已经晚了,我可以感觉到刀锋划开了他的肉,瞬间血染红了他的衬衣。看着身上的血,那男人眼中充满了绝望,哀号一声,萎然倒地。

    场面一片混乱,尖叫声不绝于耳,我挺刀欲再上的时候,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扑倒,是舞厅保安到了。

    紧跟着警车鸣叫,不知道谁报了警。

    在警察局蹲了两天,警察也没怎么虐待我,一切人证物证俱在,我想否认也不行,这时候我已经忘了害怕,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倒是一无所惧了。我给江山打了电话。

    江山将我要了出来。

    放我出来的时候警察倒是不失幽默:“那样的人该揍,但别动刀子啊,动刀子就算行凶了,以后注意点。”

    夺妻杀子那是死仇,在古代都是不死不休,我这才哪到哪啊!

    江山告诉我被捅的那家伙没什么大事,当时是吓晕了,逢了几针,他没起诉,警察也就息事宁人了。

    江山叹息道:“没想到你还是把事闹大了。”

    我默然。

    回到家,一片狼籍,有点人去楼空的感觉,想必何晴是怕了我了,早早的逃之夭夭了。经过这次事件我倒是心平气和了,或者心中的一口气出了就好了。平静几天后我打电话到何晴单位,何晴休假了,我让接电话的人找李丽萍接,李丽萍听出来是我声音就发虚了,我极有礼貌的让她转告何晴,我要与她离婚,越快越好!

    离婚的时候我发现吃了个暗亏,何晴出示了结婚时我们写的财产清单,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什么时候签的字我早忘记了,都准备着白头偕老了谁还注意这些啊,何晴真是个有心计的人,原来我并不了解她。到底夫妻一场,何必斤斤计较。

    离了婚我变卖了家当,结束了并不景气的公司,带上所有的存款去姐姐那里。父母双双去世后姐姐早就想让我过去,只是何晴不愿意去,这时了无牵挂还等什么。

    哥们给我饯行,席间,杨晨不无唏嘘的说:“我一句多嘴让你们夫妻反目,我这嘴真是该扔了。”

    我笑了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命中注定了的,你不过是命运的一部分罢了。”

    我后悔的取笑他:“只是那一瓶子让你受罪了,不过估计前世你欠我点什么,今生还回给我,咱们两不相欠了。”

    杨晨嘟囔着:“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啊,没准是今生你欠我的,我等着来世你还我呢。”

    一桌人大笑,我说也好:“来世咱们还是兄弟,这一记酒瓶我等着你来找回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姐姐所在的是一个海滨城市,四季宜人,草木常青。

    这一晃与姐姐也有一年多没聚在一起了,姐姐依然亮丽如昔,眼角多了皱纹但更显风韵,只是生了小外甥后体型一直无法恢复到以前的婀娜,让她颇为耿耿于怀,姐夫还是书呆子模样,永远听老婆话跟党走,衣食无忧,一家人其乐融融。

    姐姐听说我离婚的事后,拍手称快曰:“早看何晴不是个东西,以前跟你说你就是不听。这里的大姑娘比她好的有的是,明天我就给你介绍几个。”

    又是一个事后诸葛,我一听头都大了,连忙告饶:“才跳出火坑你就让我清净一段时间好了。”姐夫在旁边也帮腔说:“好不容易离了,再找也不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啊。”姐姐杏眼圆睁:“你很羡慕清扬的自由自在么?”姐夫知道说错话,低头悄悄的到别的屋看书去了。姐姐其实是个幸福的人。

    一住多日。赋闲在家,囊中日渐羞涩。一直待着也不是个事,大学专业本来是学广告的,搁置多年,唯有一个烫金的文凭是不够的,该充充电才是,用了半日时间在报纸夹缝中找了个广告速成培训班,知道多半是杂牌子学校,但以我的根底想拣起来也不难,遂去上课。

    上了两个月课,狂啃了两个月的书本,慢慢拣起了旧课,再加上补充的那点新货,估计唬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翻出了白军的电话拨了过去,一个娇媚的声音问我找谁?这不是打错了么,我挂断重拨,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声音,奇怪中我试探着说找一下白军,那娇媚的声音问你是谁?找白经理什么事?我嘟囔着这小子什么时候变成经理了,不耐烦了,你就说高清扬找他。一会白军接过了电话:“你还活着呢啊,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以为你去世了呢。”我大笑,这小子还那德行:“你死了我还活着呢,我现在在你这里,赶紧找地方请我撮一顿先。”白军先是不信,看了号码以后才信的:“你打车到福义全等我,我马上就到。”

    福义全我知道,那是个大馆子,看来白军这小子是真发了。

    我到的时候白军已经在门口了。

    几年不见,白军有发福的迹象,整个一横粗,我们相视而笑,我给了他一拳:“你都可以相扑去了。”

    白军看了看身上的肉叹了口气:“就这点不如意,还是让你一眼就叨上了。”

    我不屑:“还知道自己姓什么么,狂的你!”

    席间海鲜流水价的上来,要这么多咱们吃得了么?我问白军。

    白军一脸畏惧:“只是你一个人吃,我看着。”

    我拈起只虾:“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开始风卷残云。

    白军看着我的吃相眼睛都直了:“你多久没开荤了,打牢里刚出来是怎么着?”说着也忍不住动手并自言自语的说:“就吃一点不会胖吧。”

    我大笑。

    白军大学时候是我的上铺,在学校的时候面团一个,随人怎么捏都行,我有时候实在看不过眼了,帮着拦了几次,白军遂引我为知己,一直想涌泉相报来着。拍了拍肚子喝口啤酒我非常满意:“听说你混的不错,娶了一董事长的千金,看不出来你蛮有道的啊,接电话的是你小蜜吧,怎么没把她带来啊,也让哥们开开眼。”

    白军听了白了我一眼:“别贫了,不说家务事,有话直说吧,今天找我不只是蹭顿饭这么简单吧。”

    “让你说着了。”我跟他碰了下杯:“今天就是投奔你来了,我一没工作,二没地方住,整个一穷二白,你看着办吧。”

    白军听了不禁失笑:“知道你无耻,几年没见没想到的是你的无耻已经炉火纯青到这种地步了啊。”

    我凛然道:“我无耻故我在!”

    白军一拱手:“佩服,五体投地。”歪着头细想片刻叹了口气:“谁让我欠你的来着。你的专业还没忘光么?”

    我从怀里掏出了那本培训结业证书给白军看。白军瞄了一眼:“这是垃圾,在哪个摊上买的?”

    我泄气:“两个月时间换来的。”

    白军点头说:“看来你还是有所准备的,工作好办,安排到公司来,先干几个月熟悉熟悉,然后给你安排个好差事,房子么?也有一栋闲的,朋友出国了,你先住着,以后再说。”

    白军如此痛快倒真出乎我的意料,工作是真需要的,房子倒是随口而出漫天要价的,没想到一切如愿。

    白军看着我怔怔的不说话,敲敲杯子:“别高兴傻了,还得上医院。”

    我感激的看着他:“真是要谢谢你才是。”

    白军一摆手,跟领袖似的:“小事情,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信,我荣你贵,现在可是坐一条船了。对了,何晴没跟你来么?

    我淡淡的说:“离了。”

    白军“哦”了一声,并没有细问:“懂了。”

    一时无话!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璀璨,夜上浓妆了。

    白军领我走向一部凌志,我吓了一跳:“我靠,你小子都混上坐骑了,还是外国马呢。”

    白军骂我:“你小子有知识么,告诉你,这叫车,懂什么呀你。走,看房子去。

    车停在一幽静的小区里,看那架势这里住的人都高尚着呢,满街停的都是外国车。

    白军把车停好:“这地方叫馨园,位置适中,交通方便,环境幽雅,品位高尚。广告上这么写的。”

    白军领我直奔十二楼1202室,打开门,开灯,虽然有所准备,我还是一惊。装修豪华,一应设备俱全,连酒都备着呢,这里就差个人住了。白军绕屋子一圈,领我进一间房,一片的粉色,像闺房多些,我疑惑的望着白军,白军的眼里竟然有几许伤感:“这间房要保持原样,有些事你慢慢会知道,你也就能住一阵子,等主人回来你就得卷铺盖走人,到时候给你申请公司住房。”

    这里一定有什么事,我三缄其口,什么也不问,知道越多越危险。

    姐姐知道我找到工作很是高兴,特意弄了一桌子菜为我庆祝,听说我找到住处要搬出去很是不高兴,我抗议说:“我又不是你儿子整天待你身边算怎么回事啊?”姐姐恨恨的说:“你要是我儿子我早就掐死你了,省得长大了气我。”我在大叹最毒妇人心后挨了几筷子。

    日子过的平静也复杂,三点一线,偶尔与白军参加一些宴会,他介绍大批的人马给我认识,名片收了一大堆,回来完全对不上号。下回见了一样蒙。同事多是外地人,拿的都是高薪,工作就颇有些胆战心惊的了,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我与白军的关系,有紧着跟我虚乎的,也有对我充满戒心的,复杂的人事关系让我头昏脑胀,一个月下来多掉不少头发,这样下去秃顶指日可待。

    始终没见过白军的妻子,只是知道名字是陈可。

    这天在酒吧与同事泡到深夜,从这天起我正式成为伟艺广告策划公司的一员了。广告策划,说白了就是把假的说成真的,把黑的说成白的,案例有的是,修修改改拼拼凑凑就是一个新广告,还是旧瓶装新酒,关键是关系与回扣,我终于知道白军那身肥膘的来历了,也明白了为甚么一进饭店他就哭丧个脸,再好吃的美味一天三顿下来也是味同嚼蜡。

    一个月下来也算是小有所得,干起来并不难。

    我有点多了,回家后从进门开始脱到卧室后酣然入睡,不醒人事了。睡至半夜觉得口渴的厉害,迷迷糊糊的到冰箱里翻出水狂饮,回来时经过客厅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几乎一个前扑,打开壁灯,赫然见到沙发上和衣坐起一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是个女人。我毛发竖立,睡意全无,张大了嘴就差惊声尖叫:“鬼呀。”但常识告诉我是没有鬼这回事的,我捂着嘴拼命防止自己叫喊出声,那女人倒是出奇的镇静,用手指了指我,我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只一内裤几乎裸体,立时明了,以最快的速度拣起了满地衣裤穿上,估计顺便破了穿衣服最快的吉尼斯记录。

    镇静下来,我打量着她,轮廓分明,淡雅怡人的女子。想着应该打破这沉默,我开口问:“你是谁,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我说话的同时她也问我:“你是谁,怎么会住在这里?”我们听了都笑了起来。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吧,我是白军的同学,暂时住在这里,打扰了。”我先开口。

    她沉思片刻问我:“你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么?”

    我摇头:“不知道,白军没有说过,我也就没问。”

    她淡淡的点头:“是这样啊,这里的主人是陈可,白军的爱人。”

    我大惊:“你就是陈可么?”

    她笑着摇头,眼里竟然掠过一丝顽皮:“我不是,陈可在上海,我是她的朋友,从上海回来办点事,想借住这里一段时间。”

    我暗暗的想:“原来白军的老婆在上海,不知道这两口子玩什么呢。”

    她伸过了手:“认识一下吧,我叫柯冬,柯镇恶的柯,冬天的冬。你是?”

    “高清扬,姓高的高,风清扬的清扬。”

    我们再笑,两个武侠迷!

    我看了看表,已经半夜三点多了“你几点下的机?”

    她说:“一点多,才到不久,还没睡着呢,就”

    我干笑几声:“还没吃东西吧,冰箱里有,想吃点什么?”

    她摇要头:“别麻烦了,明天还要上班吧。”

    我摸了摸肚子,觉得也有点空:“一起吃点吧,我也有点饿了。”

    她笑笑,没反对,算是同意了。

    一翻冰箱,却只有方便面。我记得里面有吃的来着?什么时候没了?站在冰箱前我摸着脑袋,有点迷糊,她凑过身来看了看,明白了:“方便面也好,有鸡蛋么?”我在冰箱里面翻了翻,翻出两枚鸡蛋,苦笑道:“鸡蛋也只有两个了。”

    她接过去:“不要紧,一人一个好了。”

    吃着面,我对她说:“明天我就搬出去好了,顺便告诉白军一声你到的消息。”

    她听了连连摇头:“那不好,还是我出去住好了,我待的时间也不长,白军那面你就不要说了,他也很忙。”

    我笑着说:“那怎么行,我是很方便的,有住的地方,而且一定要告诉白军的,他也好一尽地主之宜啊。”

    她听了慢慢放下挑起的面,很认真的说:“我住酒店也很方便的,而且你千万别告诉白军,我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我说的是真的,你一定不要告诉白军,可以答应我么?”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答应她了,继续吃面。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张口欲说,又觉得太过于天马行空了,不禁摇头失笑。

    她看着我的表情,奇怪的问我:“你笑什么,想说什么吗?”

    我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

    她倒认真了,固执得象个孩子:“你说吗,我听听好笑不好笑?”

    我看着她满脸的疑问,大着胆子说:“如果,恩,这个,如果你放心我的人品,当然,人品现在无从谈起了,我是说,如果你相信我的人格,是这样的,你可以住在陈可的房间,而我也不用走,白天我不在家的,晚上你可以把房门锁好。”

    听着我吞吞吐吐的说了这些,柯冬大笑:“这个想法是很可笑。”看着我尴尬的表情,她笑的更畅快了,歪着头想了想:“不过是个好提议,两不耽误,你可以保证你的人格么?”

    我听着拂然不悦,低头狠狠的吃着鸡蛋:“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她看出了我的不快,笑吟吟的说:“如果你可以保证你的人格,房门我是无须上锁的。”

    我半笑着说:“现在我可不敢保证什么了。”

    她的脸微微一红,我也觉得这话里似乎有病,讪讪的笑:“开玩笑了,我可以保证我的人格,以我去世的父母的名义。”

    她略觉意外,这是个不轻的誓言。她也诚恳的说:“我相信你的保证,所以我的门无须上锁。”

    我们相视而笑。吃完了各自回屋睡觉。

    回了屋,我仔细的听隔壁的动静,门咯哒一响,我笑,她还是上了锁!

    见了白军,我几次想张口告诉他柯冬来的事,但最后还是没说。

    白军与他的妻子陈可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甚么陈可自己单独住在外面?种种事情白军不说,我也懒得问,事情知道多了难免多嘴,杨晨脑袋那一酒瓶是我砸的,却感同身受,清官难断家务事,谁掺和谁倒霉。

    没有告诉白军其实还有一个自私的理由,我希望能与柯冬独过二人世界,毕竟柯冬不是个难看的女人,虽然没有非分之想,男人在这问题上面永远是思想龌龊兼浪漫的,我也不例外。

    下班都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大包小裹的拎一堆食品回家,柯冬一身淡装,倦慵的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开门进来,璨然一笑,放下东西后,我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桌上四菜一汤,红红绿绿的勾人食欲。我惊叹:“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好久没吃过家常便饭了。”

    柯冬板着脸:“我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你竟然敢说是家常便饭?”

    我在一迭声的告罪中欣然入坐,柯冬在冰箱中拿出一瓶冰镇红酒,竟然还有酒,倒是蛮正式的。

    我笑着说:“我不怎么喝酒,酒能乱性,锁着的门没准也能破门而入。”

    柯冬脸上一红,知道我看破了她的小伎俩,嗔怒道:“你也没什么正经,油腔滑调的。”

    她的表情语调似曾相识,我一凛,想起了何晴也曾经说过这句话,不禁黯然,强笑:“我就是口腔患者的病征,痛快痛快嘴,人胆小着呢。”

    柯冬低着头没有说什么,我一看气氛有点僵,斟满了酒,举起杯来:“借花献佛,用你的酒菜,我先入为主人,有客自远方来,欢迎之至。”柯冬听我调文章嗤的一乐:“我是陈可的朋友,也算半个主人,应该是我欢迎你才对啊。”我一听也是:“那就折中吧,你算半个,我算半个,咱们合起来算是一个主人,正好,谁都别敬谁了,各喝各的吧,干了。”我仰口一饮而尽。

    柯冬浅尝一口,红晕上脸,抿嘴一笑:“你的嘴可真够贫的了。”

    接下来气氛颇为融洽,柯冬在上海读研,学经济管理的,与陈可同师一个导师,私谊甚佳,这次回来办事顺便管陈可要了钥匙。

    我纳闷:“你的家也是这里的么?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一声。”柯冬婉拒:“家不在这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很好办。”

    她对于个人的事并不想多言,我也没必要知道,或者只是萍水相逢,他日一别不知再见是否有期,一切随意好了。

    以后的日子上班时间变得漫长,总是盼着下班的到来,知道有人在等的感觉很好。

    这样的感觉在结婚初期也曾有过的,后来不知道什么起厌倦了回家,害怕两个人更甚一个人的寂寞,过后仔细想想我与何晴之间的恩怨,错也不是何晴一个人的,我也有责任,因为应酬的事何晴有一段时间独守空房也是蛮苦的,吵闹了数次我也没真的在意,我的不在意导致了何晴的报复情绪于是有了舞厅的一幕,其错在谁还真不好说,感情的事往往不是一个爱字或一个恨字就能解释得了的,现在唯一的祝愿就是希望何晴能过得比以前好,相信她会的,她有这个能力。

    柯冬喜欢看金庸的小说。

    用她的话来说是:“百看不厌。”她说金庸的小说人物有人性,重气节,大是大非的问题前能坚守始终,现在没人这样了。

    她开始重读雪山飞狐。

    我手上有个文案,公司着急用,在单位加班也是无聊,于是把工作拿到家里做。做到十一点多累个半死。

    我冲了咖啡提神,看柯冬的门里透出光,便给她送了一杯,她开门的时候眼圈红红的,我以为她哪里有什么不舒服,一问才知道她看到程灵素死了。她眼睛红红的问我:“程灵素为甚么要死?”我恍然记得程灵素是为了救胡斐死的,我说:“人总是要死的啊,她为了所爱的人而死,其实她是幸福的。”柯冬抗议道:“可是我觉得她死的不值得,因为胡斐并不爱她啊。”我略一寻思:“程灵素培育出了七心海棠这种巨毒,已经是有违天和,其实我觉得程灵素就如同那棵蜡烛,燃烧与毁灭并存,既然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只有两条路可走,毁灭所爱的人或者毁灭自己,她所做的是心甘情愿的,或者说,在死的那一瞬间她获得的快乐是永恒的。永恒的快乐与一生的忧伤这两种,如果是你,你选哪种?”

    柯冬喃喃的说:“永恒的快乐与一生的忧伤?”她反问我:“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我失笑:“我是男人啊,不过,如果我暗暗的爱一个人,但那个人不爱我,我选择的将是悄悄走开,毕竟一生的忧伤里,怀想与思念本身就是快乐的事。”

    柯冬觉得有点意外:“如果你爱的人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爱你,其实是爱的,但或者因为什么事,或者因为另一个人,无法陪在你身边,你会怎么想?等待还是放弃?”

    我的被她绕迷糊了,其实爱,却不能爱?等待还是放弃?

    没等我绕出来,一阵嗡嗡声响起来,柯冬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面乱跳。

    柯冬拿起手机看一下号码,然后看着我,我心领神会,是撤退的时候了,稍一点头走了出去,关门时听到柯冬低声说一句:“你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不是说了别来电话了么?”然后声音被隔在了门外。这样的语气看来是个很特殊、很亲近的人,这不奇怪,柯冬这样的女子应该是不乏裙下之臣的,我哑然一笑,想那么多做什么,回头继续做文案,心却不知不觉起了波澜,有点心酸,有点失落,我讨厌这样的感觉,乱归乱,工作还是要做的。耐着心的继续做。

    做了有一会,电话响了。很奇怪,这里的电话应该没人打过来的,接起了电话,是白军。

    白军让我到云河酒吧陪他喝酒,他心里有点烦。我手里的工作还没做完呢,哪有时间哄他玩啊:“不去,文案都让我焦头烂额了,你就别勾引我浪费时间了。”白军急了:“工作重要还是朋友重要?”

    我理直气壮:“当然是工作重要,明天要交货呢,干不完可是不扣你工资来着。”

    白军乱乱的说我没良心,见死不救没义气。我一听这是喝多了,别出什么事,虽然不情愿,也不好不管,我没好气的说:“等着,我一会到,烦。”

    站在门外告诉柯冬我要出去一下,问她有兴趣去喝酒么,柯冬没精打采的回了声“不去”也没出来。我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都没精神了。

    到了酒吧已经十二点了,酒吧里的人依然不少,看来有心事的人还真多。

    找到白军的时候他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舌头都大了。白军看到了我跟见了亲人似的,招呼服务生上啤酒,醉眼朦胧的举着瓶子开晃:“今天咱们哥俩不醉无归。”我对服务生招招手买了单,抢过白军手里的酒瓶:“别喝了,我送你回家。”白军还要跟我挣扎,别看他肉多,没什么劲,被我连架带拽的拖出了酒吧。把他弄上车,他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了。。

    开着车,半开着窗,微有冷意。虽然是个海滨城市,气温比较高,但风中也有了冷冽的味道了,一晃近三个月过去了,家里已经是冰雪严霜苍茫一片了。人生际遇总是无常,半年前的我又怎么想得到今天会在这个城市度过这样一个夜晚呢。那个生我养我的北方城市,虽然那里我已经无所牵挂,但二十多年的生活毕竟不容易舍弃,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重回故里,那时该是乡音已改鬓毛毛衰了吧。

    正思绪横生时,后坐的白军挣扎着坐起来:“停车,我反胃。”

    要吐。我急忙打舵刹车停在路边,车刚停稳,白军已经冲出车外蹲在角落里点菜谱了。吐了一会,看他气喘吁吁的有点摇晃,我连忙吧他扶到车里,白军的小脸煞白,有气无力的闭着眼:“别开车,让我歇一会。”

    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白军问我有烟么?我递给他一支点上,一时间我们都没说话。

    白军的情绪似乎非常低落。我问他出了什么事?公司的还是家里的?

    白军摇了摇头:“你为甚么离婚了?”

    为甚么离婚?戴绿帽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怎么说得出口。我一笑:“过不下去了呗。”

    白军一副明白的表情说:“早知道何晴不是什么稳当主,把你涮了吧。”我苦笑:“大哥,你既然当初跟火眼金睛似的看那么准,早干嘛了?等着看我热闹怎么着?都是事后诸葛亮。”

    白军嘿嘿笑:“当初跟你说什么都白费,跟吃了迷魂药似的,说何晴半点不是你都瞪眼,要说深了该动武了。”我一想还真是那样,怪不得别人。

    白军慨叹道:“好歹你当初还算爱过何晴,何晴对你也不错,也不枉夫妻一场了。”

    我听着白军话里透着凄凉,忍不住问:“你与陈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好象里面有事吧。”

    白军沉默半天道:“各家有各家事,你有你的经难念,我有我的钟不好敲,一句话,世事不如意时常八九。”

    我笑:“不想说说么?我也没什么耐心听你唠叨,今天给你个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改天你想说我还不愿意听呢。”

    白军失笑:“我还非得说给你听,想不听都不行。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与她之间根本没有爱情那回事。”白军有点落寞:“你也知道我就穷小子一个,本来就没什么非分之想,但有些事情不想也来,说起来跟港台电视剧似的,情节俗套的很。”

    我点头:“明白了,富家千金看中了穷小子了,或者因为你手把手教她学画画,或者因为你英雄救美来着,一来二去眉来眼去就熟了,等到后花园私定终身拜见岳父岳母时才发现对方是董事长的千金,你也就鲤鱼越了龙门了。”

    白军给我个白眼:“你电视剧真大看多了,中毒了都。没你说的那么复杂,陈可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说很平常,我们现在很般配。”

    我一阵迷糊,大量了一下他明白了:“都很丰满。”

    白军说:“就是这样,本来对于生活,我的要求并不高,觉得爱不爱的不重要,你爱来爱去又怎么样了?还不是一样。陈可接触我几次对我印象还不错,慢慢有了意思,我也无所谓,不就是女人么,不讨厌就行,于是就在一起了,很简单。”

    “那么现在似乎有什么不对了是吧,谁的问题?”我直接切入正体。

    白军眼里充满了讽刺,讪笑道:“不是说么,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人有了钱跟没钱想的就是不一样,谁都不能免俗,有了钱就有了改变一切的能力,就不甘于现状,我也一样。”

    我沉默,人性本就如此,谁都不是什么真君子,面对七彩的诱惑还能守得住本分,能不伤天害理已经难得了。

    我道:“你与陈可分手了?”

    白军颓然的说:“那倒没有,我只恨我的心还不够黑,不够绝情,但我也无法忍受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毫无生趣可言。”

    我终于知道结症在什么地方了:“你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了,对吧。”

    白军眼神迷茫:“爱情总是在不该来的时候来,我爱上一个女人,她总是既若既离,在眼前却无法得到,我快疯了。”

    我肯定的说:“你完了,陈可知道这事么?”

    白军摇头:“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她一直在上海读书,很少回来,她也不怎么管我的事。”

    我笑:“那你不是有机会了么,加紧攻势,教你一招,每天一束玫瑰一个钻戒,很少有女人不吃这套的。”

    白军笑骂道:“你真以为我百万富翁啊,百万富翁也不禁这么送啊,再说,她也不是这的人,我也有阵子没见她了。”

    我同情的看着他:“难怪你抓狂呢,原来伊人远在天边啊,男人就这德行,得不到的总是好的,我要是那女人,一辈子都让你看着摸不着,省的得到手了凤凰变山鸡了,没准还遭你始乱终弃。”

    白军急了:“我是那种人么,你怎么总反着顶我啊,这哪是听我说话呢,气我是不是?”

    我笑:“倒不是气你,好自为之吧你,这事谁碰上了谁晕,早放手早利索。”

    白军叹口气:“我不知道么?可是我就是放不下,我是爱她的。”

    我淡淡的说:“爱又怎么样,总会有不爱的时候。”

    一时无话!

    回到家已经三点了。柯冬早已经梦游它处了吧。

    我一时反倒没了睡意,静静坐在沙发上点一支烟,突然感到十分寂寞,白军即便是痛苦烦恼,但还有所寄托,我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本来以为把何晴放手了所有的情感就可以随着冬眠,但冬眠之后的空白却是难耐的寂寞。一直不敢去想,现在是否还爱着何晴,毕竟有爱,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突然间有种冲动想听听何晴的声音,哪怕是沉默的呼吸也好。我知道在心的深处,对何晴的情感被一个伤口隔开,那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其中不断分泌怨恨的因子,永远不肯愈合的流血。何晴伤我太深。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一切又为了什么这样?

    灯亮了,我下意识的闭眼,睁开眼时,柯冬站在我的面前。

    胡思乱想的时候竟然没注意到柯冬开门的动静。与柯冬对视了一眼,她的面容疲倦但眼睛明亮如星,似乎可以洞察人心,我知道现在我的眼中一定充满了脆弱与彷徨,我躲开了视线问她:“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开门吵醒了你?”柯冬摇摇头:“我翻来覆去的没睡着,你怎么还不去睡?”我笑了一下:“我也没有困意,想坐一会。”

    柯冬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抱着个靠垫:“那咱们就说会话好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白军找我出去喝酒,他今天情绪不好,喝多了,说了会话。”

    柯冬面无表情:“原来是这样。你们是同学?”

    我说:“是,大学时的同学,一晃也好多年没见了。两个多月前我到这里才接上头。”

    柯冬一笑:“说的跟地下党似的,你为甚么不在家待着跑这来了?”

    我笑道:“在家里混不下去了呗,遍地仇人,人人欲除我而后快,弄不好把我剁碎了一人一块都不够分,不跑路还真等着被砍啊。”

    柯冬嫣然:“你就是没正经,说真话,怎么会来?”

    说真话?真话是不能说的。我苦笑:“不要刨根问底好么?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如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样。”

    柯冬点点头:“你是有故事的人。”

    我说:“谁又没故事呢?你有你的故事,我有我的故事,那些故事都是过去,不一定要说出来。”

    柯冬道:“那我们就不说,呵,你最想去的是什么地方?新疆?西藏?还是别的地方?国外?”

    我仔细想了想:“如果真要选择一个地方,就想去非洲,看看世界上最原始最荒凉的沙漠,一片寂静中连思想都凝固,无所想,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找到食物,找到水源,一步一步走下去,为了生存,一切变得单纯。”

    柯冬说:“那是精神上的炼狱,因为生活复杂得让人连精神都疲惫,所以渴望回归简单,简单是一切复杂的根源,你想让精神得到升华,就必须放弃一切现实中的复杂与欲望,你能放弃得了么?”

    我笑了:“有谁能放弃?你么?还是别的人?”

    柯冬说:“我也不能,我希望我能,但我身边有的人能。上海很多青年人都在行动。他们放弃城市中的浮华与躁动,志愿到边远地区的学校去任教,一去就是三年,用他们的话来说,没有了物质上的丰富,在精神上从来未曾如此充实过,或者在三年中少赚很多钱,错过了很多发展的机遇,但三年中得到的精神上的富足,已经远远超过很多人一生所能得到的了,他们找到了另一条值得走的路。”

    我神往:“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生活?让人钦佩啊。”

    柯冬笑道:“你也可以的,你不想么?”

    我说:“或者,能放下该放下的事,我也想试试可不可以去用三年时间找回真正的自己!”

    柯冬道:“你有放不下的人或事么?”

    我反问柯冬:“你没有么?”

    柯冬低下了头没说话。沉默一会突然说:“明天我就要回上海了。”

    我一楞:“这么快?事情都办妥了么?”

    柯冬淡淡摇头:“本来就是可办可不办的事,也就谈不上办好不办好了。”

    一阵失落渐渐的弥漫上心,我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无言。柯冬也没说什么,时间在时钟的滴答声中流淌着,消逝着。

    朝南的窗外隐隐有一丝鱼肚白映了进来,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一些希望的发祥地,一些奇迹的起源,一些故事的开头,一些告别的开始,好久没有看过初霞的升起,也好久不在意破云的第一丝光芒,那么的柔和却劈开了重重黑暗,暗淡却点燃了所有的光明重现。

    在那光亮中,我与柯冬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感动。

    柯冬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机。

    当柯冬所乘坐的班机在我的上空轰鸣而过,我隐隐知道一种情感来了又走,未曾得到却觉得失落,那一瞬间我找不到自己。

    2001年的元旦前夜,窗外的雪飞成一场乱舞。

    那是一个世纪末的夜晚,他们说这夜的凌晨一个新的世纪将迤俪而来,一个旧的世纪身影黯然淡去。这个新世纪对我来说没有轮廓,虽然马上将临却感觉不到什么震撼。如果这夜里有一千声钟鸣响澈天地,我会侧耳聆听那辞去的千百年岁月中的风起云涌,惊涛拍岸,如果这夜里有一个舞台可以上演悲着或是喜着的古老故事,我想我会静静的痴痴的用心融入,看世间万象,烟云过眼,大喜大悲后临风独立沐浴着新世纪的第一丝曙光。如果这些都不存在,那么这夜只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一样的平静无波,一样的言语从容,过一样淡然的生活,就是这样!这个夜晚我独自在家,姐姐打了数次电话我都推说有应酬没有去。我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的玩着帝国时代游戏,经过周而复始的战斗,我一次一次打败了顽强敌人的进攻,在统一整个帝国之后,我极度空虚,这时,时钟指针指向十二点整,我斜了一眼电视里晚会主持人激动得变形的脸,整个会场人们喜悦的笑着说着,好象新世纪真能带给他们什么似的,新的世纪一切都不过是旧世纪的延续,不会有新的奇迹发生,别骗自己了,在我的冷笑声中,窗外焰火腾空而起,照亮了黑暗的夜空,照亮银妆素裹的城市。

    我只是有点茫然,在这个欢腾的时刻我是清冷的。

    其实自我定义认为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冷漠,或者冷漠只是城市森林给每个人的统一烙印,那烙印后面标记着城市制造,城市生活给人们克隆出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心境,一样的惘然。我知道自己不麻木,生活中的悲喜都鲜明,让我全心快乐全心忧伤,我只是有点惘然,在这个已经来临的新世纪的冬天。到了这个年纪,生活已成定局,无论上演的是喜剧还是悲剧都得继续演下去,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年龄很多前卫的事物无心也无力去追了,怀旧却又嫌早了点。年轻的时候还有梦,期望着有什么惊喜或奇遇降临,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并不是能砸到每一个人头上的,慢慢的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一个普通人,平凡到与大多数人的生活轨迹没什么不同,生活就是这样让你不满足却无奈,想舍弃却不能。

    半夜一点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在空旷的屋子中震的心发颤。这个时候会是谁来电话?拿起电话的时候我的心也随着手抖动。

    我喂了一声没有动静,沉默一会,柯冬在电话那端轻轻说一句:“新年快乐。”电话挂断。

    握着不断蜂音滴答的电话,那一个姿势我站了好久,不知道累只是那么站着。

    放下电话时,我知道,该放下的总是要放下的。

    元旦过后农历新年就不远了,这个中国传统最盛大的节日让整个城市七彩斑斓,成了彩色世界。

    公司年底分了奖金,还算丰厚,白军偶尔约我出去胡吃海塞,我也快吃成个胖子了,白军看着我坏笑一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其心可诛,我决定要锻炼了。

    但其实是个懒人,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始终没有开始锻炼计划。

    还没等我下定决心开始锻炼呢,老姐的电话上来了。

    姐姐不断的给我分配任务,今天买这个明天买那个的,盼过年跟个孩子似的心盛,我被她折腾烦了:“你老公干什么吃的,不让他活动活动筋骨都快生锈了,就可着我一个人累啊。”姐姐得意的说:“你姐夫主内你主外,各司其责么。”我哭笑不得:“那你在干什么?”姐姐说我比你们谁都忙,我得思考让你们做什么事,最累的就是我了。

    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愧是我老姐,智商一流!

    那天转了几家书店终于买到了老姐指定的那副对联,我觉得我不行了,回家的时候腿有点不听使唤了,我长叹,还好没开始锻炼,否则再加上这几天的折腾,我现在得瘦成什么样啊。靠在电梯里我几乎快睡着了,开了门放下东西就面朝下趴在沙发上了,浑身散了架一样,现在就是满屋子金条我也没心思拣了,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屋子里好象有什么不对,有人!我霍然一惊,抬起头来,柯冬站在卧室的门口静静的看着我。

    我觉得我是做梦了,一定是夜有所思所以白日做梦了。柯冬怎么会在这里,不会的。我趴下继续睡觉,身上一沉,多了条毛毯。这是真的。我慢慢转头,是柯冬,真真实实的站在我面前。我茫然的起身:“你怎么在这里?”柯冬微笑着说:“怎么,不欢迎么?别忘了,我是这里的半个主人呢。”我缓过神来:“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打个电话来?”柯冬依旧微笑:“想给你个惊喜,看来你并不觉得有惊喜啊。”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狂喜:“怎么会呢,我惊喜过度,有点傻了。”起身看着柯冬,依旧往日模样,只是面容清减了些:“几日不见,怎么瘦了?”柯冬幽幽的说:“才几日么?怎么已经好似三秋了?”握着她的手我轻轻的叫:“柯冬,我也思念你!”柯冬眼圈一红,头慢慢靠在我的肩上。天地静止。

    后来我曾经问过柯冬她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她说因为我在永恒的快乐与一生的忧伤之间选择了后者,肯为了爱而一生忧伤的男人已经濒临绝种了,她有幸遇到怎么能轻易放手呢。她也问我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我说从她答应肯与我住在一起并且偷偷给门上了锁时。听了我的答案她毫不忧郁的给了我一枕头。我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我问我自己,或许,是在思念开始的那一刻吧!

    以后几天我们玩疯了,买大批的食品回来做花样翻新的菜肴,几支烛光,一瓶红酒,一首老歌,在歌声中起舞,在肉体和精神上拥有彼此,生活从未如此美好过。期间我曾委婉的问过柯冬关于她感情上的事,她都似是非是的差开话题,我也没在意,或者,是我庸人自扰了,但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有些什么事我已经隐约触摸到了边缘,但始终无法深入,总是模糊着不清晰,或者是我下意识的不用心去想,我怕知道那答案,但那是什么呢?

    快乐总是短暂,最美好的快乐后面总是跟着最深的伤悲。

    当我看到白军进门后看见柯冬后的表情,以及柯冬见到白军以后眼内的慌乱,我的心在那瞬间降到冰点以下。

    以前我心里怕触碰的那些事情很容易就联系到一起,柯冬是陈可的同学兼好友,陈可邀请柯冬来这里游玩的时候白军认识了柯冬,或者因为缘分或者因为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于是,朋友背叛了朋友,丈夫背叛了妻子。

    一切变得清晰了。甚至,这栋房子也不是陈可的,而很可能是白军金屋藏娇之地,白军与柯冬的幽会场所。一定的时间里,他们背着陈可在这里做着该做的事。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良心的谴责还是因为无法逾越道德的樊篱?柯冬退却了,白军逃避了,屋子空了,于是住进来一个我,我卷进了一个泥潭。

    而柯冬回来做什么?白军似乎并不知道柯冬回来了,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那天白军摔门而走后,我知道我与白军的友谊算上一完了。白军走后,我与柯冬都站成了塑像,我们没有说话,静静中日影西斜,华灯初上,夜上浓装。

    我走的时候柯冬还在熟睡,轻轻的推开门,她倦缩在床的一隅,清瘦的脸庞勿自有泪痕未干。

    我的心蓦然疼痛欲裂,然后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从那一刻起,没什么是值得我在意的了。

    姐姐对于我的归来并没有问我什么,在我的脸上她似乎看出了些东西,而我知道我的脸上其实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新年热闹铺张的到来,放假,鞭炮,喜庆,三十,饺子,春节联欢晚会,除夕,熟悉的面孔陌生的面孔,歌年年在唱,戏年年在演,而人又添了一岁。

    新年过后,我给公司邮了封辞呈,相信公司不会挽留我的离去,我给白军打了几个电话,他一听是我就挂断了,我并不想解释什么,但再见总是要说一声的,他没给我这个机会。我申请了一个边远山区的支援从教名额,或者,那里有我要找的东西。姐姐知道后默默为我整理行装时,还是忍不住落了泪,我安慰姐姐:“不过是三年而已,而且我每年还有假期呢,到时候为我准备好吃的吧,没准到时候我会吃下整只羊的。”姐姐破涕而笑,略带伤感道:“你的命啊!”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因为耕地少,交通不便,所以经济相对落后,但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比城市人自少了些冷漠。学校的校舍却是崭新的,学生只有一百多人,我身兼体育与语文两门课,孩子们很听话,也懂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肯吃苦,肯用功读书,这其实已经是一个老师最大的幸福了。偶尔想起了那些已经过去了的日子,多少有些感慨,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而柯冬,我依然想念,只不过少了疼痛罢了。

    这一天领着孩子们跑步锻炼回来的路上,校长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告诉我说学校里有人找我。我纳闷呢会有谁来找我呢?心中也有点兴奋,无论是我熟悉的人还是不熟悉的人,毕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把学生交给了校长,我匆匆往回赶,到了宿舍,推开虚掩的门竟然有些紧张,我笑自己的不争气,进了屋看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向南开的窗前远眺着,听到声音回过身来,是柯冬。柯冬望着我看了半晌说:“毕竟,你还是没有去非洲的沙漠,这里虽然没有了沙漠的坚苦卓绝,但同样可以是精神上的绿洲。”

    我看着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柯冬走过来把我挽到窗前:“记得有一天我们坐到天亮么?最初的那丝光透过朝南开的窗照在我们的脸上时你想的是什么?”

    我记得,我说:“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一些希望的发祥地,一些奇迹的起源,一些故事的开头,一些告别的开始,柔和却劈开了重重黑暗,暗淡却点燃了所有的光明重现。”

    柯冬眼里一滴流光转动,悄然落在了我们已经紧握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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